龙应台散文好句句子迷汇集50条
龙应台散文句子摘抄有哪些
人生就就是如此,你以为已经从一个漩涡逃离,其实另外一个漩涡就在你的脚下。下面小编整理的龙应台散文句子摘抄,欢迎来参考!
【第1句】:世上六十亿人里,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的,可能居大多数。
【第2句】:沙上有印,风中有音,光中有影。
【第3句】: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身上没有一个包袱,手里没有一张地图。
【第4句】:设想一个跑道上,有人正在跑五千米,有人在品百米冲刺,也有人在做清晨的散步。你要看你让自己站在那一条跑道上。
【第5句】:思想需要经验的积累,灵感需要孤独的沉淀,最细致的体验需要最宁静透彻的观照。
【第6句】:人生由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幸福组成,在小小的期待、偶尔的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度过每一天,然后带着一种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懂’,作最后的转身离开。
【第7句】:现在这个男人当然完全地属于你,做妻子的你;但就是他的过去却属于我,做母亲的我。
【第8句】:不就是渐行渐远,而就是有一天终要重逢。
【第9句】:冬夜的街,很黑,犬吠声自远处幽幽传来,听起来像低声呜咽,在解释一个说不清的痛处。
【第10句】: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就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第11句】:修行的路总就是孤独的,因为智慧必然来自孤独。
【第12句】:幸福就就是,生活中不必时时恐惧。幸福就就是,寻常的人儿依旧。幸福就就是,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来了,书包丢在同一个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张椅下。
【第13句】:爱情能持久多半就是因为两人有一种“互利”的基础。
【第14句】:幸福,就就是早上和你说再见的人下午平安地回来了。
【第15句】:怎么就知道,你活得比我长呢?时间才就是最后的法官。
【第16句】:母亲,就是个最高档的全职、全方位CEO,只就是没人给薪水而已。
【第17句】:对于行路的我而言,曾经相信,曾经不相信,今日此刻也仍旧在寻找相信。但就是面对时间,你会发现,相信或不相信都不算什么了。
【第18句】:曾经相信过爱情,后来知道,原来爱情必须转化为亲情。
【第19句】:妈妈就是那个搭了“时光机器”来到这里但就是再也找不到回程车的旅人。
【第20句】: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第21句】:我的人生里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去揣测别人对我的'看法与评价;该做的事太多了。
【第22句】:可就是,在你没有亲身试过以前,你不能说“不可能”!在你没有努力奋斗过以前,你也不能谈“无力感”。
【第23句】:中年人的沧桑中,总有一种无言的伤痛。目送生命的逝去,目送生命的远行,却只能目送,无法挽留。
【第24句】:相机,原来不就是那么重要,它不过就是我心的批注,眼的旁白。
【第25句】:人瘦并不可耻,可耻的就是把自己的脸打肿了来冒充胖子。
【第26句】:我坐在风暴中心,四周却一片寂静,这就是寂寞的感觉,像沙尘暴的漫天黑沙,以鬼魅的速度,细微地渗透地包围过来。
【第27句】:早上,灿亮的阳光扑进来,他还睡着。我打开窗帘,看窗外那一片平凡而现实的风景。心想,在平凡和现实里,也必有巨大的美的可能吧。
【第28句】:文化不过就是代代累积沉淀的习惯和信念,渗透在生活的实践中。
【第29句】:人在天地之间终究就是无所凭依的孤独,你真能面对生老病死,就真的明白,在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附着依托。
【第30句】:我们总就是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挣扎。
【第31句】:我们这一代人,错错落落走在历史的山路上,前后拉得很长。同龄人推推挤挤走在一块,或相濡以沫,或怒目相视。年长一点的默默走在前头,或迟疑徘徊,或漠然而果决。前后虽隔数里,声气婉转相通,我们就是用一条路上的同代人。
【第32句】:爱不等于喜欢,不等于认识,爱其实就是很多不喜欢、不认识、不沟通的借口。因为有爱,所以正常的沟通仿佛可以不必了。爱冻结在经年累月的沉默里,好像藏着一个疼痛的伤口,没有纱布可绑。
【第33句】:一个人固然寂寞,两个人孤灯下无言相对却可以更寂寞。
【第34句】:不就是渐行渐远,而就是有一天终要重逢;你的名字,清楚地留在世纪的史记里。
【第35句】: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心中渐渐有一分明白,如月光泻地。
【第36句】:南美洲有一种树,雨树,树冠巨大圆满如罩钟,从树冠一端到另一端可以有三十米之遥。阴天或夜间,细叶合拢,雨,直直自叶隙落下,所以叶冠虽巨大且密,树底的小草,却茵茵然葱绿。兄弟,不就是永不交叉的铁轨,倒像同一株雨树上的枝叶,虽然隔开三十米,但就是同树同根,日开夜合,看同一场雨直直落地,与树雨共老,挺好的。
【第37句】:寂寞的感觉,像沙尘暴的漫天黑尘,以鬼魅的速度,细微地渗透地包围过来。
【第38句】:奢侈,到底就是一种被物质撑得过饱的漠视,还就是把一切都看的都理所当然的无聊?
【第39句】: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就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痛,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么收拾?
【第40句】:理想主义者往往经不起权力的测试。
【第41句】:如果你年轻却不激进,那么你就就是个没心的人;如果你老了却不保守,你就就是个没脑的人。
【第42句】:一个人走路,才就是你和风景之间的单独私会。
【第43句】:醒来,方知就是梦,天色幽幽,怅然不已。
【第44句】:文明和野蛮的中隔线,薄弱,混沌,而且,一扯就会断。
【第45句】: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就是一扇紧闭的门。
【第46句】: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第47句】: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48句】:太疼的伤口,你不敢去触碰;太深的忧伤,你不敢去安慰;太残酷的残酷,有时候,你不敢去注视。
【第49句】:所谓了解,就就是知道对方心灵最深的地方的痛处,痛在哪里。
【第50句】:贫穷的记忆,在事过境迁之后,像黑白片一样,可能产生一种烟尘朦胧的美感,转化为辛酸而甜美的回忆。
龙应台经典散文摘抄大全
龙应台是才学并高的性情中人,一生的作为其实都取 决于自己的真性情,她同样用直接而有力的杂文,“笔锋常带情感”,来揭示社会的病情。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龙应台经典散文摘抄,希望对您有所帮助!
龙应台经典散文摘抄
【第1句】:世上六十亿人里,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的,可能居大多数。
【第2句】:沙上有印,风中有音,光中有影。
【第3句】: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身上没有一个包袱,手里没有一张地图。
【第4句】:设想一个跑道上,有人正在跑五千米,有人在品百米冲刺,也有人在做清晨的散步。你要看你让自己站在那一条跑道上。
【第5句】:思想需要经验的积累,灵感需要孤独的沉淀,最细致的体验需要最宁静透彻的观照。
【第6句】:人生由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幸福组成,在小小的期待、偶尔的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度过每一天,然后带着一种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懂’,作最后的转身离开。
【第7句】:现在这个男人当然完全地属于你,做妻子的你;但是他的过去却属于我,做母亲的我。
【第8句】:不是渐行渐远,而是有一天终要重逢。
【第9句】:冬夜的街,很黑,犬吠声自远处幽幽传来,听起来像低声呜咽,在解释一个说不清的痛处。
【第10句】: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第11句】:修行的路总是孤独的,因为智慧必然来自孤独。
【第12句】: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时时恐惧。幸福就是,寻常的人儿依旧。幸福就是,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来了,书包丢在同一个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张椅下。
【第13句】:爱情能持久多半是因为两人有一种“互利”的基础。
【第14句】:幸福,就是早上和你说再见的人下午平安地回来了。
【第15句】:怎么就知道,你活得比我长呢?时间才是最后的法官。
【第16句】:母亲,是个最高档的全职、全方位CEO,只是没人给薪水而已。
【第17句】:对于行路的我而言,曾经相信,曾经不相信,今日此刻也仍旧在寻找相信。但是面对时间,你会发现,相信或不相信都不算什么了。
【第18句】:曾经相信过爱情,后来知道,原来爱情必须转化为亲情。
【第19句】:妈妈是那个搭了“时光机器”来到这里但是再也找不到回程车的旅人。
【第20句】: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第21句】:我的人生里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去揣测别人对我的看法与评价;该做的事太多了。
【第22句】:可是,在你没有亲身试过以前,你不能说“不可能”!在你没有努力奋斗过以前,你也不能谈“无力感”。
【第23句】:中年人的沧桑中,总有一种无言的伤痛。目送生命的逝去,目送生命的远行,却只能目送,无法挽留。
【第24句】:相机,原来不是那么重要,它不过是我心的批注,眼的旁白。
【第25句】:人瘦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把自己的脸打肿了来冒充胖子。
【第26句】:我坐在风暴中心,四周却一片寂静,这是寂寞的感觉,像沙尘暴的漫天黑沙,以鬼魅的速度,细微地渗透地包围过来。
【第27句】:早上,灿亮的阳光扑进来,他还睡着。我打开窗帘,看窗外那一片平凡而现实的风景。心想,在平凡和现实里,也必有巨大的美的可能吧。
【第28句】:文化不过是代代累积沉淀的习惯和信念,渗透在生活的实践中。
【第29句】:人在天地之间终究是无所凭依的孤独,你真能面对生老病死,就真的明白,在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附着依托。
【第30句】:我们总是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挣扎。
【第31句】:我们这一代人,错错落落走在历史的山路上,前后拉得很长。同龄人推推挤挤走在一块,或相濡以沫,或怒目相视。年长一点的默默走在前头,或迟疑徘徊,或漠然而果决。前后虽隔数里,声气婉转相通,我们是用一条路上的同代人。
【第32句】:爱不等于喜欢,不等于认识,爱其实是很多不喜欢、不认识、不沟通的借口。因为有爱,所以正常的沟通仿佛可以不必了。爱冻结在经年累月的沉默里,好像藏着一个疼痛的伤口,没有纱布可绑。
【第33句】:一个人固然寂寞,两个人孤灯下无言相对却可以更寂寞。
【第34句】:不是渐行渐远,而是有一天终要重逢;你的名字,清楚地留在世纪的史记里。
【第35句】: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心中渐渐有一分明白,如月光泻地。
【第36句】:南美洲有一种树,雨树,树冠巨大圆满如罩钟,从树冠一端到另一端可以有三十米之遥。阴天或夜间,细叶合拢,雨,直直自叶隙落下,所以叶冠虽巨大且密,树底的小草,却茵茵然葱绿。兄弟,不是永不交叉的铁轨,倒像同一株雨树上的枝叶,虽然隔开三十米,但是同树同根,日开夜合,看同一场雨直直落地,与树雨共老,挺好的。
【第37句】:寂寞的感觉,像沙尘暴的漫天黑尘,以鬼魅的速度,细微地渗透地包围过来。
【第38句】:奢侈,到底是一种被物质撑得过饱的漠视,还是把一切都看的都理所当然的无聊?
【第39句】: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痛,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么收拾?
【第40句】:理想主义者往往经不起权力的测试。
【第41句】:如果你年轻却不激进,那么你就是个没心的人;如果你老了却不保守,你就是个没脑的人。
【第42句】:一个人走路,才是你和风景之间的单独私会。
【第43句】:醒来,方知是梦,天色幽幽,怅然不已。
【第44句】:文明和野蛮的中隔线,薄弱,混沌,而且,一扯就会断。
【第45句】: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
【第46句】: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第47句】: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48句】:太疼的伤口,你不敢去触碰;太深的忧伤,你不敢去安慰;太残酷的残酷,有时候,你不敢去注视。
【第49句】:所谓了解,就是知道对方心灵最深的地方的痛处,痛在哪里。
【第50句】:贫穷的记忆,在事过境迁之后,像黑白片一样,可能产生一种烟尘朦胧的美感,转化为辛酸而甜美的回忆。
【第51句】:才子当然心里冰雪般的透彻: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第52句】:有一种寂寞,身边添一个可谈的人,一条知心的狗,或许就可以消减。有一种寂寞,茫茫天地之间余舟一芥的无边无际无着落,人只能各自孤独面对,素颜修行。
【第53句】:至于人们的“期待”,那是一种你自己必须学会去“抵御”的东西,因为那个东西是最容易把你绑死的圈套。
【第54句】:很长时间后的我才完全明白,常常不是善与恶之间的力量在战斗,而仅仅是两个不同的恶,在为了控制世界而相互争斗。
【第55句】:幸福就是,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来了,书包丢在同一个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张椅下。
【第56句】:你一定要“离开”才能开展你自己。所谓父母,就是那不断对着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的人。
【第57句】:时光,是停留还是不停留?记忆,是长的还是短的?一条河里的水,是新的还是旧的?每一片繁花似锦,轮回过几次?
【第58句】:不要忘记这些过去的.记忆,因为这些记忆,会跟着我们的人生,一生一世,只不过,它们不再像我们儿时那么的明显。
【第59句】: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第60句】:只能想象,他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
【第61句】:拜祭,终究也只是生者的一份安宁。
【第62句】:斜坡上的杂花野草,谁说不是一草一千秋,一花一世界呢?
【第63句】:我们都知道了,母亲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递区号、邮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
【第64句】:回忆真的是一道泄洪的闸门,一旦打开,奔腾的水势慢不下来。
【第65句】:当他垂垂老时,他可以回乡了,山河依在,春天依旧,只是父母的坟,在太深的草里,老年僵硬的膝盖,无法跪拜。乡里,已无故人。
【第66句】:于是可能在某个微雨的夜晚,一盏寒灯,二三饮者,在觥筹交错之后突然安静下来,怅然若失,只听窗外风穿夜林肃肃山川一时寂寥。
【第67句】:在他往后成长的岁月里,他会见到无数的人间恶事,没有必要让两岁就开始直到人与人之间的仇恨,人的快乐童年何其匆促,何其珍贵!
【第68句】: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痛得无法忍受时,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痛,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么收拾?
【第69句】:我也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就,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
【第70句】:一个社会特立独行旳人越多,天分、才气、道德、勇气就越多。
【第71句】:想想看,你用什么东西量时间?一只漏沙里细沙流完是一段时间。一炷馨香袅袅烧完是一段时间。一盏清茶,从热到凉,是一段时间。钟表旳指针滴答行走一圈,是一段时间。
【第72句】:人生就是如此,你以为已经从一个漩涡逃离,其实另外一个漩涡就在你旳脚下。用力蹬一脚,就进去了。所以,不需要对生活太用力,心会带着我们去该去旳地方。
【第73句】:要真正旳注视,必须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走路,才是你和风景之间旳单独私会。
【第74句】:在暂时里,只有假设性旳永久和不敢放心旳永恒。
【第75句】: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旳温柔旳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
【第76句】: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时时恐惧。
【第77句】:人总要慢慢成熟,将这个浮华旳世界看得更清楚,看穿伪装旳真实,看清隐匿旳虚假,很多原本相信旳事便不再相信。但是,要相信,这个世界里美好总要多过阴暗,欢乐总要多过苦难,还有很多事,值得你一如既往旳相信。
【第78句】:你我还会这样相聚吗?我们会不会,像风中转蓬一样,各自滚向渺茫,相忘于人生旳荒漠。
【第79句】:生命败坏旳过程,其实就是走向失去。于是,所谓以智慧面对败坏,就是你面对老和死旳态度了。
【第80句】:曾经相信过历史,后来知道,原来历史旳一半是编造。前朝史永远是后朝人在写,后朝人永远在否定前朝,他旳后朝又来否定他,但是负负不一定得正,只是累积渐进旳扭曲变形移位,说“不容青史尽成灰”,表达旳正是,不错,青史往往是要成灰旳。指鹿为马,也往往是可以得逞和胜利旳。
龙应台散文3000字
龙应台,1952年2月13日生于中国台湾高雄大寮乡眷村,现代作家、曾为中华民国文化部部长。1974年毕业于国立成功大学外文系后,赴美国求学,后获堪萨斯州立大学英美文学博士。[1] 1988年迁居德国,在法兰克福大学任教授。1994年,出版《人在欧洲》。
《为谁》
我不懂得做菜,而且我把我之所以不懂得做菜归罪于我的出身,我是一个外省女孩;在台湾,外省其实就是难民的意思。外省难民家庭,在流离中失去了一切附着于土地的东西,包括农地、房舍、宗祠、庙宇,还有附着于土地的乡亲和对于生存其实很重要的社会网络。
因为失去了这一切,所以难民家庭那做父母的,就把所有的希望,孤注一掷地投在下一代的教育上头。他们仿佛发现了,只有教育,是一条垂到井底的绳,下面的人可以攀着绳子爬出井来。所以我这个难民的女儿,从小就不被要求做家事。吃完晚饭,筷子一丢,只要赶快潜回书桌,正襟危坐,摆出读书的姿态,妈妈就去洗碗了,爸爸就把留声机转小声了。背《古文观止》很重要,油米柴盐的事,母亲一肩挑。
自己做了母亲,我却马上变成一个很能干的人。厨房特别大,所以是个多功能厅。孩子五颜六色的画,贴满整面墙,因此厨房也是画廊。餐桌可以围坐八个人,是每天晚上的沙龙。另外的空间里,我放上一张红色的小矮桌,配四只红色的矮椅子,任谁踏进来都会觉得,咦,这不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客厅吗?
当我打鸡蛋、拌面粉奶油加砂糖发粉做蛋糕时,安德烈和菲利普就坐在那矮椅子上,围着矮桌上一团新鲜可爱的湿面团,他们要把面团捏成猪牛羊马各种动物。蛋糕糊倒进模型,模型进入烤箱,拌面盆里留着一圈甜软黏腻的面糊,孩子们就抢着用小小的手指去挖,把巧克力糊绕满了手指,放进嘴里津津地吸,脸上也一片花糊。
我做菜变得很会有效率。食谱的书,放在爬着常青藤的窗台上,长长一排。胡萝卜蛋糕的那一页,都快磨破了;奶酪通心粉、意大利千层面那几页,用得掉了下来。我可以在十分钟内,给四个孩子,那是两个儿子加上他们不可分离的死党,端上颜色漂亮而且维他命ABCDE加淀粉质全部到位的食物。然后把孩子塞进车里,一个送去踢足球,一个带去上游泳课。中间折到图书馆借一袋儿童绘本,冲到药房买一只幼儿温度计,到水店买三大箱果汁,到邮局去取孩子的生日礼物包裹同时寄出邀请卡然后匆匆赶回足球场接老大,回游泳池接老二,回家,再做晚餐。
母亲,原来是个最高档的全职、全方位CEO,只是没人给薪水而已。
然后突然想到,啊,油米柴盐一肩挑的母亲,在她成为母亲之前,也是个躲在书房里的小姐。
孩子大了,我发现独自生活的自己又回头变成一个不会烧饭做菜的人,而长大了的孩子们却成了美食家。菲利普十六岁就自己报名去上烹饪课,跟着大肚子、带着白色高筒帽的师傅学做意大利菜。十七岁,就到三星米其林法国餐厅的厨房里去打工实习,从削马铃薯皮开始,跟着马赛来的大厨学做每一种蘸酱。安德烈买各国食谱的书,土耳其、非洲菜、中国菜,都是实验项目。做菜时,用一只马表计分。什么菜配什么酒,什么酒吃什么肉,什么肉配什么香料,对两兄弟而言,是正正经经的天下一等大事。
我呢,有什么就吃什么。不吃也可以。一个鸡蛋多少钱,我说不上来,冰箱,多半是空的。有一次,为安德烈下面是泡面,加上一点青菜叶子。汤面端上桌时,安德烈,吃了两口,突然说:青菜哪里来的呀?
我没说话,他直追,是上星期你买的色拉对不对?
我点点头。是的。
他放下筷子,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说:那已经不新鲜了呀,妈妈你为什么还用呢?又是你们这一代人的习惯,对吧?
他不吃了。
过了几天,安德烈突然说:我们一起去买菜好吗?
母子二人到城里头国际食品最多的`超市去买菜。安德烈很仔细地来来回回挑选东西,整整三个小时。回到家中,天都黑了。他要我这做妈的站在旁边看着,不准走开喔。
他把顶级的澳洲牛排肉展开,放在一旁。然后把各种香料罐,一样一样从架上拿下来,一字排开。转了按钮,烤箱下层开始热,把盘子放进去,保持温度。他把马铃薯洗干净,开始煮水,准备做新鲜的马铃薯泥。看得出,他心中有大布局,以一定的时间顺序在走好几个平行的程序,像一个乐团指挥,眼观八方,一环紧扣一环。电话铃响。我正要离开厨房去接,他伸手把我挡下来,说:不要接不要接。留在厨房里看我做菜。
红酒杯,矿泉水杯,并肩而立。南瓜汤先上,然后是色拉,里头加了松子。主食是牛排,用锡纸包着,我要的四分熟。最后是甜点,法国的souffl。
是秋天,海风徐徐地吹,一枚浓稠蛋黄似的月亮在海面上升起。
我说:好,我学会了,以后可以做给你吃了。
儿子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认认真真地说:我不是要你做给我吃。你还不明白吗?我是要你学会以后做给你自己吃。
《山路》
五万人涌进了台中的露天剧场;有风,天上的云在游走,使得月光忽隐忽现,你注意到,当晚的月亮,不特别明亮,不特别油黄,也不特别圆满,像一个用手掰开的大半边葡萄柚,随意被搁在一张桌子上,仿佛寻常家用品的一部分。一走进剧场,却突然扑面而来密密麻麻一片人海,令人屏息震撼:五万人同时坐下,即使无声也是一个隆重的宣示。
歌声像一条柔软丝带,伸进黑洞里一点一点诱出深藏的记忆;群众跟着音乐打拍,和着歌曲哼唱,哼唱时陶醉,鼓掌时动容,但没有尖叫跳跃,也没有激情推挤,这,是四五十岁的一代人。
老朋友蔡琴出场时,掌声雷动,我坐在第二排正中,安静地注视她,想看看又是好久不见,她瘦了还是胖了?第一排两个讨厌的人头挡住了视线,我稍稍挪动椅子,插在这两个人头的中间,才能把她看个清楚。今晚蔡琴一袭青衣,衣袂在风里翩翩蝶动,显得飘逸有致。
媒体涌向舞台前,镁光灯烁烁闪个不停。她笑说,媒体不是为了她的歌而来的,是为了另一件事。然后音乐静下,她开口清唱: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蔡琴的声音,有大河的深沉,黄昏的惆怅,又有宿醉难醒的缠绵。她低低地唱着,余音缭绕然后戛然而止时,人们报以狂热的掌声。她说,你们知道的是我的歌,你们不知道的是我的人生,而我的人生对你们并不重要。
在海浪一样的掌声中,我没有鼓掌,我仍旧深深地注视她。她说的事,是五十九岁的导演杨德昌的死。她说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人生;但是人生,除了自己,谁可能知道?一个曾经爱得不能自拔的人死了,蔡琴,你的哪一首歌,是在追悼;哪一首歌,是在告别;哪一首歌,是在重新许诺;哪一首歌,是在为自己做永恒的准备?
挡了我视线的两个人头,一个是胡志强的。一年前中风,他走路时有些微跛,使得他的背影看起来特别憨厚。他的身边紧挨着自己大难不死的妻,少了一条手臂。胡志强拾起妻的一只纤弱的手,迎以自己一只粗壮的手,两人的手掌合起来鼓掌,是患难情深,更是岁月沧桑。
另一个头,是马的。能说他在跟五万个人一起欣赏民歌吗?还是说,他的坐着,其实是奔波,他的热闹,其实是孤独,他,和他的政治对手们,所开的车,没有R挡,更缺空挡。
我们这一代人,错错落落走在历史的山路上,前后拉得很长。同龄人推推挤挤走在一块,或相濡以沫,或怒目相视。年长一点的默默走在前头,或迟疑徘徊,或漠然而果决。前后虽隔数里,声气婉转相通,我们是同一条路上的同代人。
蔡琴开始唱《恰似你的温柔》,歌声低回流荡,人们开始和声而唱: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
让它淡淡的来让它好好的去
我压低帽檐,眼泪,实在忍不住了。今天是七月七号的晚上,前行者沈君山三度中风陷入昏迷的第二晚。这里有五万人幸福地欢唱,掌声、笑声、歌声,混杂着城市的灯火腾跃,照亮了粉红色的天空。此刻,一辈子被称为才子的沈君山,一个人在加护病房里,一个人。
才子当然心里冰雪般的透彻: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回家》
三个兄弟,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回摆下了所有手边的事情,在清明节带妈妈回乡。红火车站大厅里,人潮涌动,大多是背着背包、拎着皮包、推着带滚轮的庞大行李箱、扶老携幼的,准备搭九广铁路北上。就在这川流不息的滚滚红尘里,妈妈突然停住了脚。
她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地方?
哥哥原来就一路牵着她的手,这时不得不停下来,说:这是香港。我们要去搭火车。
妈妈露出惶惑的神情,我不认得这里,她说:我要回家。
我在一旁小声提醒哥哥,快走,火车要开了,而且还要过海关。
身为医生的弟弟本来像个主治医师一样背着两只手走在后面,就差身上没穿白袍,这时一大步跨前,对妈妈说:这就是带你回家的路,没有错。快走吧,不然你回不了家了。说话时,脸上不带表情,看不出任何一点情绪或情感,口气却习惯性地带着权威。三十年的职业训练使他在父亲临终的病床前都深藏不露。
妈妈也不看他,眼睛盯着磨石地面,半妥协、半威胁地回答:好,那就马上带我回家。她开步走了。从后面看她,身躯那样瘦弱,背有点儿驼,手被两个儿子两边牵着,她的步履细碎,一小步接着一小步往前走。
陪她在乡下散步的时候,看见她踩着碎步戚戚低头走路,我说:妈,不要像老鼠一样走路,来,马路很平,我牵你手,不会跌倒的。试试看把脚步打开,你看──我把脚伸前,做出笨士兵踢正步的架势,你看,脚大大地跨出去,路是平的,不要怕。她真的把脚跨大出去,但是没走几步,又戚戚低头走起碎步来。
从她的眼睛看出去,地是凹凸不平的吗?从她的眼睛看出去,每一步都可能踏空吗?弟弟在电话里解释:脑的萎缩,或者用药,都会造成对空间的不确定感。
散步散到太阳落到了大武山后头,粉红色的云霞乍时喷涌上天,在油画似的黄昏光彩里我们回到她的卧房。她在卧房里四处张望,仓皇地说:这,是什么地方?我指着墙上一整排学士照、博士照,说:都是你儿女的照片,那当然是你家喽。
她走近墙边,抬头看照片,从左到右一张一张看过去。半晌,回过头来看着我,眼里说不出是悲伤还是空洞──我仿佛听见窗外有一只细小的蟋蟀低低在叫,下沉的夕阳碰到大武山的棱线、喷出满天红霞的那一刻,森林里的小动物是否也有声音发出?
还没开灯,她就立在那白墙边,像一个黑色的影子,幽幽地说:不认得了。大武山上最后一道微光,越过渺茫从窗帘的缝里射进来,刚好映出了她灰白的头发。
火车滑开了,窗外的世界迅疾往后退,仿佛有人没打招呼就按下了电影胶卷快速倒带,不知是快速倒往过去还是快速转向未来,只见它一幕一幕从眼前飞快逝去。
因为是晚班车,大半旅者一坐下就仰头假寐,陷入沉静,让火车往前行驶的轰隆巨响决定了一切。妈妈手抓着前座的椅背,颤巍巍站了起来。她看看前方,一纵列座位伸向模糊的远处;她转过身来看往后方,列车的门紧紧关着,看不见门后头的深浅。她看向车厢两侧窗外,布帘都已拉上,只有动荡不安的光,忽明忽灭、时强时弱,随着火车奔驰的速度像闪电一样打击进来。她紧紧抓着椅背,维持身体的平衡,然后,她开始往前走。我紧跟着亦步亦趋,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防她跌倒,却见她用力地拨开我的手,转身说,你放我走,我要回家。天黑了我要回家!她的眼睛蓄满了泪光,声音凄恻。
我把她抱进怀里,把她的头按在我胸口,紧紧地拥抱她,也许我身体的暖度可以让她稍稍安心。我在她耳边说,这班火车就是要带你回家的,只是还没到,马上就要到家了,真的。
弟弟踱了过来,我们默默对望;是的,我们都知道了:妈妈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政编码、邮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在那个时光的笼罩里,年幼的孩子正在追逐笑闹、厨房里正传来煎鱼的滋滋香气、丈夫正从她身后捂着她的双眼要她猜是谁、门外有人高喊限时专送拿印章来
妈妈是那个搭了时光机器来到这里但是再也找不到回程车的旅人。
龙应台的优美散文
龙应台是现代作家、曾为“中华民国文化部部长”。在2008年在香港大学教授任上获评为孔梁巧玲杰出人文学者。2010年11月15日,龙应台以260万人民币的版税收入,荣登作家富豪榜第16名,引发广泛关注。
龙应台散文《目送》
华安上小学第一天,我和他手牵着手,穿过好几条街,到维多利亚小学。九月初,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苹果和梨树都缀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枝丫因为负重而沉沉下垂,越出了树篱,钩到过路行人的头发。
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妈妈的手心里,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周遭。他们是幼儿园的毕业生,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铃声一响,顿时人影错杂,奔往不同方向,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我无比清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就好像在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你仍旧能够准确听出自己那一个的位置。华安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往前走,但是他不断地回头;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
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里。
十六岁,他到美国做交换生一年。我送他到机场。告别时,照例拥抱,我的头只能贴到他的胸口,好像抱住了长颈鹿的脚。他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
他在长长的行列里,等候护照检验;我就站在外面,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终于轮到他,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然后拿回护照,闪入一扇门,倏忽不见。
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现在他二十一岁,上的大学,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交车,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我只能想象,他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一会儿公交车来了,挡住了他的身影。车子开走,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我的落寞,仿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
博士学位读完之后,我回台湾教书。到大学报到第一天,父亲用他那辆运送饲料的廉价小货车长途送我。到了我才发觉,他没开到大学正门口,而是停在侧门的窄巷边。卸下行李之后,他爬回车内,准备回去,明明启动了引擎,却又摇下车窗,头伸出来说:“女儿,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这种车子实在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子。”
我看着他的小货车小心地倒车,然后“噗噗”驶出巷口,留下一团黑烟。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了,我还站在那里,一口皮箱旁。
每个礼拜到医院去看他,是十几年后的时光了。推着他的轮椅散步,他的头低垂到胸口。有一次,发现排泄物淋满了他的裤腿,我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裙子也沾上了粪便,但是我必须就这样赶回台北上班。护士接过他的轮椅,我拎起皮包,看着轮椅的背影,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然后没入门后。
我总是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
火葬场的炉门前,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缓缓往前滑行。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距离炉门也不过五米。雨丝被风吹斜,飘进长廊内。我掠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深深、深深地凝望,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龙应台散文《今日独立》
我一般不太愿意在毕业典礼这么隆重的场合上演讲。原因之一,今天在座的人都不是为了听演讲而来的;方帽子拨穗才是真正的期盼,所以很容易对演讲者心生厌恶。原因之二,大学毕业典礼被认为是人生的重大时刻,一个演讲要背负这么超负荷的深刻意义,我觉得难以承受。原因之三,场合太严肃、太隆重了,我就会想起马克吐温遇到这种场合的做法──他会在最庄严肃穆的一刻,让一只脏兮兮的小土狗突然蹿上台来对着演讲的人汪汪叫,让他手足无措。
但我还是决定来。不怎么严肃的理由是,你们将来都是医生,当我年老的时候,很可能有一天我会落在你们手里,请帮我多翻几次身。比较严肃的理由是,医生不只是职业,它是一种志业,跟“人”的关系密切,很多的人会依靠、依赖你们。所以,我想我应该来。
但是,如果你们期待我今天要讲的题目是“如何做一个好医生”,你猜错了。我不会那么笨,跟在座的医学院的杰出教授们去比赛讲这个题目,我一定输,我是行外人。
事实上,你们今天坐在这里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难道仅只是“未来的医生”这样一个单一身份──不可能吧?我想,一定有很多更宽的可能来界定今天坐在这里的你;譬如说,今天是你在经济上依赖别人的最后一天,也是你人生独立的第一天。或者说,从今天起,你不再被当做某个学校的学生,某个人的儿女,而是你单独的自己──成功也是你,失败也是你,堕落时谁也救不了你;从今天起,不再有别人为你负责。我们甚至也可以说,今天的你,是一个人,站在制度性学习的终点,自主性学习的起点?
我不认为对医学院的毕业生就非谈“如何做一个好医生”不可,因为,职业只是一个人的人生中的一部分,绝不是全部。在你做医生的时候,你必定同时还有好几重身份,这些身份,不见得比你医生的身份来得不重要:你是一个国家的公民──你是否知道如何做一个好公民?你一定是人家的妻子或丈夫或坚决不婚的'情人伙伴──你是否知道如何做一个成熟的负责的伴侣?你一定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是人家的儿女──你是否知道如何做一个好儿女?你可能很快成为别人的父亲或母亲──你又是否知道如何做好父亲和母亲?更关键的,今天是你的“独立日”──你是否知道如何做好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人呢?
因此,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认为,是你们从幼儿园到大学长达二十多年“制度性”教育的毕业典礼,同时是“自主性”教育的开学典礼。
我今天的题目是,“制度性教育该教而没有教的两件事”。
仰观宇宙之大
第一,它教你如何与别人相处,没有教你如何与自己相处。
合群,曾经是我们从小到大“德育”的核心。个人在群体中如何进退贯穿整个儒家思想,但是儒家极其讲究的个人修身、慎独的部分,在现代化的社会里,却被忽视。
我们是一个习惯群聚的社会。在行为举止上,我们喜欢热闹,享受呼朋唤友的快乐。在思想判断上,我们用“集体公审”或者“拉帮结派”的方式思考事情。在时间的分配上,我们的学习表塞满课程和活动;在空间配置上,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与群体“相濡以沫”。
独思的时间,独处的空间,不在我们的学程设计里。
把这个问题说得最透彻的,我认为是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他在1941年就指出当时的大学课程设计是有问题的,因为课程以“满”为目标,不给学生“独思”的时间: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而自审其一人之生应有之地位,非有闲暇不为也。纵观历史之悠久,文教之累积,横索人我关系之复杂,社会问题之繁变,而思对此悠久与累积者宜如何承袭撷取而有所发明,对复杂繁变者宜如何应对而知所排解,非有闲暇不为也;人生莫非学问也,能自作观察、欣赏、沉思、体会者,斯得之。
在你们七年医学院的学习过程中,诸位想必学到了各种技术,但是,“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而自审一人之生应有之地位”,重不重要?大学是否教了你?“综观历史之悠久,文教之累积,横索人我关系之复杂,社会问题之繁变”,在你的解剖学、病理学、临床课程里,是否有一点点入门?在整整七年的培养中,请问百分之几的时间,是让你用在“观察、欣赏、沉思、体会”之中?
再请问,一个不懂得“观察、欣赏、沉思、体会”的人,可不可能是一个好的医生?或者说,一个没有能力“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而对自己的“存在”状态有所思索的人,会是一个第几流的医生?
大学课程不容许学生有时间做个人修身的“独思”,它同时不允许学生有独处的空间。四年或七年大学生涯,大半在喧哗而流动的群聚中度过,难有空间自己对自己检讨、探索、深思。对此,梅贻琦感叹极深:
人生不能离群,而自修不能无独……至情绪之制裁,意志之磨励,则固为我一身一心之事,他人之于我,至多亦只所以相督励,示鉴戒而已。自“慎独”之教亡,而学子乃无复有“独”之机会,亦无复作“独”之企求;无复知人我之间精神上与实际上应有之充分之距离,适当之分寸……乃至于学问见识一端,亦但知从众而不知从己,但知附和而不敢自作主张,力排众议。晚近学术界中,每多随波逐浪之徒,而少砥柱中流之辈。
“慎独”,其实就是在孤独、沉淀的内在宇宙里审视自己在环境中的处境,剖析人我之间的关系,判别是非对错的细微分野。“慎独”是修炼,使人在群体的沉溺和喧闹中保持清醒。这,大学教了你吗?“情绪之制裁,意志之磨励”,在不在大学的课程里?
“只知从众而不知从己”的人,不知“人我之间精神与实践上应有之充分之距离”的人,请告诉我,会是一个第几流的医生?
纽约市长布隆伯格是纽约市立大学今年毕业典礼上的演讲人。他送给毕业生的“金玉良言”是:“成功的秘诀其实很简单,就是,你要比别人打拼。如果你比办公室里所有同事都早到,都晚退,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请过一天病假──你就一定会成功!”
他举自己的父亲作为典范:“我父亲就是这样,他从早干到晚,一周七天,一辈子从不休息,干到最后一刻,然后跑到医院挂号,就地死亡。”
我看了报纸对这段“金玉良言”的报道,不太敢置信,心想,会不会这位老兄意在反讽,却被居心不良的媒体拿来做文章?于是我找出他演讲的现场录像,从头看到尾,发现他真是这么说的,老天,而且极其严肃。
我想,如果你是以纽约市长这种哲学来培养自己的,我会很恐惧有一天落在你的手里。医生被称为医“生”而不被称为医“死”,是因为,他必须对“生”要有所理解。
比夜还黑的内心
第二,制度性教育教了你如何认识“实”,但没教你如何认识“空”。
我不知道在你们医学的制式教育里,有多少文学的培养?你们全都在摇头,表示没有。我认为,文学应该是医学院的大一必修课程;文学,应该是所有以“人”为第一对象的学科的必修基础学之一。因为文学的核心作用,就是教你认识“人”。
读过加缪的小说《瘟疫》的,请举手……七十人中只有四个,比例很低。2003年,我因为“非典”爆发而重读这本小说。小说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描写一个城市由于爆发瘟疫而封城的整个过程。瘟疫传出时,锁不锁城,有太多的重大决定要作。是什么样的训练,使一个卫生官员作出正确的决定?医学技术绝不是惟一的因素。是什么样的人格,使一个医生可以走却决定留下,不惜牺牲?是什么样的素养,使一个医生知道如何面对巨大的痛苦,认识人性的虚伪,却又能够维持自己对人的热诚和信仰,同时保持专业的冷静?
加缪透过文学所能够告诉你的,不可能写在公共卫生学的教科书里。医学的教科书可以教你如何辨别鼠疫和淋巴感染,可是加缪的文学教你辨别背叛和牺牲的意义、存在和救赎的本质。
多少人读过卡夫卡的《蜕变》?对不起,我觉得《蜕变》,也应该是医学院学生的大一必读。你的医学课本会告诉你如何对一个重度忧郁症患者开药,但是,卡夫卡给你看的,是这个忧郁病患比海还要深、比夜还要黑的内心深沉之处──医学的任何仪器都测不到的地方,他用文学的χ光照给你看,心灵的创伤纤毫毕露。
是的,文学,是心灵的χ光。它照得到“空”。
将来的医生,请问你具备吗?
分手也是缘分
今天在座的,我发现,父母、祖父母的人数超过毕业生。我愿意对为人父母的说几句话。恭喜你们!我几乎看见当年的我自己,坐在毕业生的位子上,也看见我的父母,坐在你们的位子上。
我那么清楚地记得,七岁的孩子上小学的第一天,我牵着他的手走到学校;然后,看着他背着花花绿绿布满恐龙的书包,消失在教室门口。他不停不停地回头看我,我也万分不舍地痴痴看着他。我也记得十六岁那年,他到美国做交换学生,我送他到机场;看着他背着年轻人的背包,消失在入关口,我站在后面,一直在等他回头看我一眼,但是,他头也不回,一次都没有。
于是我逐渐逐渐认识到,原来父女母子一场的缘分,就是注定了你此生要不断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今天,是你们的孩子、孙子的“独立日”,其实,你们自己新的一课也从今天开始:学习放手,让他跌倒而不去伸手扶他,我从自己的经验知道,那是多么多么难受的一堂课。
但是很快的,这些毕业生也会发现,其实,他们从今天开始,也在看着他们的父母、祖父母的背影,渐行渐远,离他们而去。
在这个意义上,毕业,确实是人生多么重大的时刻。它,对不同世代的人,都是一个快乐奔向前程的时刻,也是一个跟缠绵的记忆、跟温馨的历史分手的时刻。所以对在场的每一个人而言,尽管不同世代,今天都是一种毕业,一种开始。每一个人都需要一种心灵的χ光,给自己一种透视人生的智慧,但是心灵的χ光执照,取得何其不易。只不过,一旦取得,你就是一个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医生了。
祝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