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噩梦,是谁将流年偷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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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噩梦,是谁将流年偷换

她叫安小小。

年一个燥热的夏日夜晚,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她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那么不受欢迎。虽然,一个小生命的到来,是应该裹挟着欢乐的。但仅仅因为,她是女孩。在一个封建落后的农村,无处不秉着重男轻女这条不成文的规则。她的爹也一样。在她出生之后,爹听到是个女孩,什么都没说,叼着个烟卷就出门去了。

娘疼惜地抚摸着她,毕竟是自己的娃。娘说这娃就叫小小吧,随她爹的姓。

爹从来都不会管她,似乎她和他没有半点关碍。她活在娘的世界。

八岁的时候,娘说,小小,你去念书吧。她点点头,娘说的话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娘是不识字的,但娘知道念书很重要。

小小很听话的去念书,用娘卖鸡蛋的钱。

安小小在十三岁的时候才知道,在流年的暗中偷换里,还会有一种痛楚让人痛不欲生。十三岁,1989,小小永远忘不掉的年份。爱她的娘去了,永远的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娘,是死于肺痨的。安小小就这样成了没有娘亲的娃。安小小哭了好久好久,她觉得她是把自己这一生的眼泪都哭尽了。

哭过,继续前行。

她继续去念书,她知道念书是改变命运的路。每天都是跑着上学放学。在家里,她做着娘从前做过的一切。

老师说,小小是个好孩子,在班上从来都是第一名。所有的课文,她都可以滚瓜烂熟地背下来……

小小在娘去世的第二年,升入了初中。她依旧拼命地念书,拼命地干活。直到有一天,爹对她说,小小,不要再念书了……小小看着爹,爹第一次要她做事。爹还没有说完,小小便说好。那一年,她从初二辍学了。

她依旧做着屋里屋外的活,喂猪,砍柴,烧火,做饭……

若不是秀玲,这辈子,也许小小只能做一个农妇。

秀玲是她的表姐,嫁到了县城里,成了一个局长的儿媳。她常常会回来看小小,她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有一天,秀玲把小小带到了县城。

秀玲姊的意思在小小来到县城才明白。她想给小小做媒。而爹是应允的。

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憧憬。虽然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个县城,不但不会转变她的命运,等待她的,依旧是一个漩涡。

那一年,安小小21岁。

小小就这样懵懂无知地在秀玲姊介绍下认识了林浩。那个时候,林浩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年轻的莽撞里偷藏着几丝怯懦。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羞赧,小小一直不敢直视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才会偷偷地瞄他几眼,然后在碰到他热切的目光时羞涩地低下头。

林浩长得很好看,和小小心里幻想的还有那么一些重合。只是,他的家实在是太清贫了。秀玲姊说没关系的,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生活会过得很好的。小小回家征求爹的意见,爹闷头吸了半天烟,半晌,爹扔了烟,说,不管怎么样,财礼是不能少的……

后来,小小就决定嫁给这个她还不是很熟悉的人。她相信两个人可以一起努力。

一个清爽的夏日,小小嫁给了林浩。她以为,从此,她握紧了自己的幸福。然而,幸福,很多时候都那么脆弱,如履薄冰。

新婚的第一个月。和所有的恋人一样,小小和林浩安稳甜蜜地过着属于他们的生活。他们暂时还没有太多的钱,只是在县城的郊区租了一套房子,那里,他们的第一个家。

秀玲姊随后借着公公的势力给小小安排了一份还算轻闲的工作,林浩也被一个小学聘为老师。若,日子这般安静滑过,多好。但,常常的,事与愿违。

年,冬天很冷。地上,常常是覆了一层白雪。

每到夜晚,是最难熬时候。小小总是生了炉子,便一个人缩到炕上去了。这个时候的小小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但林浩却经常的不在家,他说他很忙。很忙,多好的一个借口啊。其实小小知道,他是迷恋上了麻将。那些花花绿绿的方块,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成了他生活的主导。逆来顺受的小小除了哀叹什么都做不了。

大年夜之前的那个晚上,林浩依旧没有回来。小小忽然决定去找他。外面飘着清雪,她小心翼翼地走着,她很害怕摔倒,她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终于,在一个林浩的同事家里找到了林浩。他刚刚输了钱,满脸恼怒着。一抬眼便又看见了她。她怯怯地问,浩,你还不回家么?他一拍桌子,你烦不烦啊,看到你都倒霉。然后想都没想,回头给了她一巴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小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居然打她了,结婚以来第一次,然后他头也不回的不再理她。

她呆呆站在那里,许久才转身离开。她没有哭泣。她只记得,那天的夜特别特别的冷,心也跟着冻僵了。幸福,如此轻易的转身离开了。小小颓然的立在月光里,原来,美好的事物都是人的臆想。很多事情都和我们想的不一样,甚至,截然相反。

三个月后,小小剖腹产下一个男婴。

她虚弱的斜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亲爱的孩子。林浩不在屋子里,他出去打电话报喜讯了。他很开心,小小看得出来。也许这个孩子是个幸运星,小小不禁甜甜地笑了。外面春暖花开了,她的心也随着一点点解冻,融化。幸福,终究是回来了。

从医院回了家以后,林浩不断的翻着字典,冥思苦想着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小小微微笑着看他忙碌,阳光充斥满房间的每个角落。虽然这房子是租来的,可是在小小心里,这一刻,这里是人间寻不到的天堂。

林浩满头大汗的从字典里抬起头,小小,我想好了!这样说着,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小小笑着,那叫什么啊?舒儿,林舒!怎么样?他满脸期待的看着小小。好哦……小小看着他那像找到宝藏的样子,笑的花枝乱颤。

生活,围着舒儿,阳光含笑在他的生命里飞翔。牙牙学语,蹒跚走步……他的每一个进步都牵动着小小和林浩的心。小小似乎才意识到,幸福,其实,就这样简单啊,像是夜空中的星,浅浅的,但,永恒的亮着。

一转眼,舒儿就四岁了,他被送到了幼儿园里。小小会在每天下班后去接他回家。舒儿很懂事,从来不哭闹,也不打扰爸爸妈妈做事,他只是自己安静的在一边玩耍。

一个微微飘雨的夏日傍晚,小小像往常一样带着舒儿回家。到家后,做完饭,林浩还没有回来,小小便和舒儿先吃了。待他们吃完,林浩也摇摇晃晃地进门了。

你怎么喝这么多啊?小小迎上去,关切地问着。

用不着你管!林浩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地一甩手。

小小叹了口气,便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收拾碗筷了。

她弄好一切从厨房出来之后,看到林浩斜躺在沙发上,衣服横七竖八的堆在地上,酒气满屋。小小皱皱眉,上前去拾掇那些衣服,酒味太重,该洗洗了。

她像往常一样,把兜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然而,当她翻到裤子时,拿出了一叠红红的小票子,是彩票!她拿着那个愣了半晌。还未等回过神来,林浩便已经冲过来了,谁让你翻我兜了?然后一把把那一叠彩票抢了过去。

林浩,小小缓缓站了起来,声音颤颤的,你怎么会买彩票啊?我们的债还没还完,你那里来的闲钱啊?!

我愿意!你管不着!林浩闷着头,坐在了沙发上。

小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浩不再玩麻将,为什么他每天对着一堆数字冥思苦想……而她那个时候还在窃喜林浩总算摆脱了麻将,然而她却没想到陷入了另一个无底深渊。那些彩票,刚刚在她手上的那些,恐怕会有几千块吧。几千块……够他们生活几个月了。

小小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了,这个家,她一个人,扛得太辛苦了。

林浩,你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家!先是麻玩将,我没说你什么。你现在又搞彩票!你到底想干嘛?你还想不想让我们活了?!……

林浩一个巴掌挥过来,小小的话还没说完,人便已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用着你管了?臭娘们,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林浩狠狠地说着,脸上似乎闪烁着杀人犯的凶残。说完,还不解气搬地朝小小踹了几脚。小小蜷缩起来,林浩的几脚,几乎让她的肝肺全都碎了。但,有一种痛,比身体的痛更难让她忍受。

林浩撒完了气,又摇摇晃晃的回到沙发上躺着去了。

小小待疼痛过了一些,慢慢爬起来。她靠着墙,捂着胸口,冷冷地看着林浩。

我忍你已经够久了。你扪心自问,我对你什么样,对这个家怎么样。你不愧么?这样的家,我待够了!!我该走了!

她什么都没拿,就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都在角落里惊恐得簌簌发抖的舒儿,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扑过来:“妈妈,你不要走!!妈妈你等等,你让我想想我是不是在做噩梦?”

空气瞬间凝固了。

慢慢的,小小俯下身,紧紧抱住了他,刹那间,泪流满面……

如果光阴可以从死亡里复苏,我宁愿这一辈子未曾见过你。浩,遇见你,是我的劫难。我的这半盏浮生,如同一场跌宕起伏的梦。然而我真的很想醒来……十年的流逝,时光的磨砺,我没办法让自己再爱你。为了舒儿,我忍受你这么久……林浩,第一次我可以原谅你,第二次我也可以原谅你,但是第三次,我没办法再说服自己原谅你。也许我是曾经爱你的,但是,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去恨你。浩,我们离婚吧!舒儿,我多想让他在我身边长大,可我知道你是无论如何不肯的。浩,请你一定要让他幸福快乐地长大。拜托你!浩,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