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曼的烟-情感
关于陆小曼吸“烟”的一段旧事,几乎所有的文章都把责任推到翁瑞午身上。大体是说因陆小曼身体不好,翁瑞午便“引诱”她吸食鸦片烟,其“险恶用心”是要把小曼长长久久地留在自己身旁。此种“定论”一出,翁生自然就成了众人眼中巧取良家妇女的恶少。
事隔多年,翁瑞午的女儿翁香光却突然跳出来说,陆小曼那烟是她自己的母亲让她吸的,她母亲自己就吸,其父翁瑞午也是受了小曼的鼓动,才吸起烟来。按此种说法,翁瑞午则成了“受害者”。
如今当事人都深埋地下,死无对证,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似乎也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但可以肯定的是,“西洋绅士”徐志摩生前深恶痛绝的鸦片烟,在其死后,陆小曼还继续抽,并且身体是越抽越坏,更需要人照顾。其中这抽烟的钱和日常的照顾,的确都是翁瑞午在给在做。
陆小曼一生的三段情中,与王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徐志摩是自由恋爱、与翁瑞午则有点老来伴儿的意思,其中更多的不是爱与不爱,而是一种需要。没有名分,却相守30年,这冗长而艰难的岁月从外表看来,有点时事而逼的意味,徐志摩去世,娇滴滴的小曼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照顾,并且这种“照顾”不是如朋友般的胡适、赵清阁他们能够做到的,它需要的是贴心贴肺,讲求一个懂得和全心全意。
对于翁瑞午如何介入徐陆的爱情,一直以来大家都有点偏颇式的语焉不详,其实徐志摩生前,翁陆之间只不过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翁瑞午是“一指禅”推拿的传人,他来为小曼按摩。在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惹来些闲话也是正常。1927年12月7日,上海小报《福尔摩斯》就曾刊出一篇《伍大姐按摩得腻友》来讽刺徐陆翁三者的关系。这种报道固然是捕风捉影,但翁对陆当时就有好感大概也是事实,可他当时也只能是好感而已。徐志摩生前,翁瑞午没有迈出过雷池半步。徐志摩去世后,翁瑞午心甘情愿做了替补。去照顾陆小曼,这无可厚非。
更何况陆小曼千金之躯也不是那么好照顾的。打小就是独女的她从来都是锦衣玉食,出门要坐汽车、家里十几个仆人、买衣服不问价钱、用嫩豆腐擦脸、喝奶只喝人奶……这些习惯放到现在看都令人瞠目结舌。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花钱,这个堪称“京城不可不看的一道风景”的陆小姐,也没法让自己一下子缩减开支。这个时候翁瑞午能迎难而上去补徐志摩的缺,勇气可嘉。
要知道,翁瑞午虽是官宦子弟,可那个时候却也不是金山银山吃不完,自己家7口人、寡嫂家10口人都要他养,再加上一个排场巨大的陆小曼,这负担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他只能马不停蹄地去给人按摩、当账席、炒股票,后来还去江南造船厂当会计。可这还是不够。那就卖字画、卖古董、卖家具,一卖到底。他对于陆小曼简直可以说是有一种追星的心态,甘愿付出一切拼尽所有。说到底,他就是给她一个“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给她一个童话世界,任凭外面风雨大作战火连天,陆小曼依旧可以过她的神仙日子。不为柴米油盐皱眉头。如此说来,送翁瑞午一个“痴”字也不为过。痴,一个知加一个病,恐怕也只有翁瑞午“知”陆小曼之心“病”,恰巧他们也是因病结缘。
照顾朋友的妻子,一“照顾”就是几十年,翁太太的隐忍和无奈、翁家子女的愤恨和不理解都缠结在翁陆二人的感情之中。扩大了说,陆小曼不光是和翁瑞午有感情,就是同翁氏一家之间的感情,也不是用一个爱或者一个恨就能梳理清楚的。抗战时期,翁瑞午的女儿翁文光每月会给翁陆二人寄1000块港币做家用;60年代大饥荒,翁文光又常常寄猪肉、火腿罐头给他们;后来陆小曼去世,依旧是翁氏后人给她送的终。身后债,据说是翁香光帮她还了不少年。
陆小曼的人生好比一个山坡,上山时遇到王庚,在山顶遇到徐志摩,下山时遇到翁瑞午,这下山的30年,她是每况愈下。在凄惶的人生夕阳里,翁瑞午能做到与她相守相伴,也是难得。其实话说回来,翁瑞午又何尝不像陆小曼的一支烟,陪她一同享受着,一同毁灭着。这两人身上都有点儿颓废的纸醉金迷的气质,仿佛戏曲脸谱上最红亮和最鲜绿的两抹油彩。他们是真正属于旧时代的红男绿女。从这个意义上说,也许他们俩才算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