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非上不可-成长视窗
2010年,儿子17岁,还有一年就要高中毕业进入大学了。暑假期间,他想找点活儿干,一来赚点儿零花钱,二来积累些社会经验。他的很多同学都已经有了校外的工作,虽然只能赚到最低工资,但他对他们谈到的各种经历很羡慕。
有一天我跟朋友吃饭,聊到子女的情况。当对方问及我儿子以后上大学的兴趣时,我耸耸肩,说只知道他给所在高中的乐队和球队设计过队服,号称喜欢设计。
我估摸,设计跟数学隔座山,这才是他要学设计的真正原因。至于上哪所大学,他好像不在意,说哪所大学都差不多,他没什么需要学的。言下之意,该会的他都会了。这也怪我们夫妻俩,一直认为培养一个有自信心的孩子比培养拿高分的孩子难,所以把孩子送到普通公立小学和中学。山中无老虎,孩子的自信心也就不比武松的差了。
朋友正色道:“何不让公子到我的公司来打打工,我们正要为新上市的玩具设计广告,公子的技能正好有用武之地。”回家告诉儿子,他大喜。先是在电话里谈,再约面谈,带去自认的设计精品一本。讲好酬金,定好上班时间,到老爸的衣橱里挑了一身平日嗤之以鼻的西服,就等约定上班的那天了。
他老妈直纳闷,10美元一小时,不算多,可也不少哪!经济还没好转,外面那么多大学毕业生都找不到工作,就凭他那两把刷子能做好工作吗?纳闷归纳闷,他老妈仍旧到书店买来设计方面的书,嘱咐他多学多问,别给父母丢脸。儿子也是铆足了劲,到商店去考察相同的玩具,揣摩各种广告创意,忙得不亦乐乎,只等上班的那天亮亮本事,让老板、同事刮目相看。
第一天下班回家,累得不成人形。皮鞋上污泥点点,白衬衣上汗迹斑斑,领带早已扔到爪哇国去了。他老妈一见,心痛不已,直埋怨广告设计工作怎么会忙成这样,并趁机兜售她多年没能兜售出去的应该学工程的理由。儿子一见我,两眼冒火,手指发抖,歇斯底里地大叫“骗子”,恨不能把我给吃了。
吵吵闹闹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原委弄清楚。儿子早晨到了公司,刚报上名字,就被塞了一把拖把,由两个墨西哥工人领着去清理仓库。一整天下来,面谈时见过的经理、主任没一个照面的。吃午饭休息时,他用高中学到的西班牙语磕磕巴巴地问那两个工人,人家都说没有听说过什么广告设计的事。
我一乐,朋友的这个安排有点儿意思!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也不知道,但不把儿子稳住,其中的奥秘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于是我安慰儿子,也许是误会吧,也许是公司的有意安排以考验新雇员吧……各种理由都用上了,还从他老爸我的第一份工作讲到老爸是如何给新雇员分派工作的。
终于,这小子半信半疑,同意再试几天看看。其实,我也知道,说服他的还是他自己想在设计上得到他人承认的强烈欲望。朋友公司里搞设计的至少是大学毕业生,还有几个硕士,我原本就没指望朋友会看上他那两把刷子,但这种安排还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末了,我加上一句:“明天就穿便装去上班吧。”
接下来的几天跟第一天没有本质差别:不是擦地就是搬东西。回到家里的程序也大体一样:他老妈重复学工程的好处,我则苦口婆心地讲新雇员要服从安排的道理,他在“明天还去上班和明天不去上班”间反复。好不容易捱到周末,他倒安静下来了,告诉我他决心已定,如下星期安排不变,他将立即打道回府。
第二周,星期一的安排变了,是在清理出来的地方装货架、刷油漆。经理在吃午饭时来看了一眼,告知这是将来放新玩具的地方,以研究在商店放玩具的最佳方式。这小子的反应已不像原先那样强烈了,但还是抱怨公司不识才。等到周五拿到半个月的酬金,这小子的怨气小多了,还请家人吃了冰激凌。
第三周的星期一,他一进门就见到了主任。主任说:“这两周辛苦了。要不要换点别的干干?”“好!”“那就把这几箱材料按时间整理好,摆上架吧。”这一周下来,手脚倒没累着,只是一个人在静静的资料室里重复枯燥简单的工作,恐怕还不如前两周干体力活有意思。
第四周的星期一,我朋友在公司的门口等着他。“小子,听说干得不错嘛!”“还行。”“这些活是你想干的吗?”“不是。”“那你想干什么?”“广告设计。”“是吗?设计小组正好今天开始给新产品设计广告方案,你去加入他们,参与设计吧。”
第五周的星期一,朋友来了电邮,说儿子今天过来辞职。我大吃一惊,回家问儿子是怎么回事。儿子平静地告诉我,上周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弄出6个创意,等到星期五小组开会时,发现设计组里的成员最少的也出了23个,而且个个都不差。
“我想我还是先准备申请上大学吧。”
这就是儿子的第一份工作。过后跟朋友谈及此事,他笑着说,他老爸给他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医院打扫卫生,才一周,他就知道这大学他是非上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