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诉苦越苦-生活锦囊
“您好,过得怎么样?”
“不好啊,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您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您知道,有的是操心事啊。”
“您还知道有操心事?我倒想跟您对调位置哩。”
“那您可就倒了大霉啦。您过得怎样呢?”
“您知道,一塌糊涂。您身体好吗?”
“喏,勉勉强强。您家里人好吗?”
“凑合过得去。”
我们怎么也不爱说,“过得相当不错”或者“还行”或者“本该更坏一些”之类的话。我们知道,亲友们并不是为哀悼什么才来问候的,我们也不认为自己丧气的答话会使他们感动。
我们这样答话,也许是因为我们对亲友怀有一种天生的戒备心,所以,宁可把命运说得差一点,好让他们别向我们借钱什么的;或者是为了转移他们的妒忌心;或者有意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自卑一些,好让对方的地位与幸福更显光彩。
然而,我们并不真的在唉声叹气和诉苦,而是故意招摇地诉苦,我们是在用烦心事炫耀自己,我们几乎是带着很不在乎的眼神盯着对方,仿佛告诉他说:“情况才不是这么糟糕哩。哪儿的事,小傻瓜!”
假如我们真的在忍受病魔、失恋或贫困的折磨,反而会有些不好张口地隐瞒着。我们不会在与朋友路上相遇时对他说,医生发现我家里人有肝癌,或说我正为我妻子的行为吃醋吃得快要发疯了。假如我们在忍受最大痛苦时有人问我们过得怎么样,我们也只会低声说“谢谢您的关心”,或者说句什么回避的话。我们要是大着嗓门儿说过得不好,那就是谢天谢地,就是还过得不错。某位亲友要是对我们说他过得好,准会让我们怀疑他在隐瞒什么糟糕的操心事。
我们通常一见面,就好像只是为了互相诉说过得如何糟糕似的,尽管我们彼此并不怎么关心对方过得怎样。这已成了一种形式,就像英国人一见面就谈天气一样。说句实话,与其说是不满意,不如说是一种弱小者的表现。这里面有一种内在的不自信的东西。在我们的问候中乃至保守的习惯里都表明,国家法律易改,人的道德观念难移。我们还保持着一个爱埋怨的、受奴役的民族的一些习惯,一张嘴便诉苦,否则谁也不相信;再说,我们也没指望谁会相信我们。
那么,再来一遍吧:“您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