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卡》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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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鬼天气”。老板穿着双崭新的黑皮鞋,打开门,重重踩在地板上,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卷缩在过道边的凡卡,与他老婆交谈起来。
“听说这小蠢货的什么爷爷病了?”老板娘问,她是一个丝毫没有美感的肥婆,紧身的丝绸裙装使她看起来活像一段段、一圈圈肥肉堆砌成的一堵又高又厚的墙,而她的下巴和鼻子却像脚下的鞋跟那么尖细。
“是的,我美丽而苗条的夫人,”老板抽动着嘴唇上的两片八字胡须,“嘿嘿,那老宝贝一咽气,这穷鬼就归我们了,不过他也够坏的。”
“那是,一顿饭居然能吃半碗粥!半碗啊!这也太不合算了。”
“您得多饿饿他,别把这小子惯坏了。多饿几天就好了”。
老板夫妻俩合计着,启明星渐渐升上树梢,三匹马拉的邮车一颠一颠地移动到大街上,烟灰色的天空透出一点亮光。满脸横肉的邮差打着酒嗝,眼睛半闭着从车上滑下来“上帝的肚皮啊……”他把钥匙插入锁孔,一脚踹开邮筒,他取出十多封信,踉踉跄跄地走回邮车旁,这一小段路上撒落下了几封信,邮差看也没有看那被丢弃的信,而是仔细地辨认手中的信,“乡下,舅舅……乡下,妈妈……乡下,奶奶……乡下,爷爷……乡下……又是这些穷崽子。我就知道是这样……像那些有钱的老爷,哪舍得弄脏自己澳洲进口的鞋啊,就是那些夫人的女佣也怕露水沾上黑天鹅绒披风·……”
邮差嘀咕了一阵,把那些信扔进包了锡箔洒过法国香水的垃圾桶,驾车赶往各位老爷的府邸去了。
新的一天又算完全开始了,一扇扇或雕刻或镂空的或玻璃门或栅栏似的铁门打开了,而一团团厚厚的云烟挡住了天空的光芒,至少小凡卡是如此的。
这时,恰巧是凡卡被老板踢醒的时候,而凡卡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正因为他没有犯错,老板没有理由打他,所以这也算凡卡的错。
凡卡醒后十二分的高兴,他想起了昨天,昨天的信,昨天的梦,但他悄悄把笑容收了起来,不过心里还是万分激动,这暴动的情感在老板娘宣布他一天只能吃一餐后也不见折损。
他每一天都在幸福地期待,当然每一天都会有失落,但他还是自发地为爷爷找好了每一天的理由——繁忙、打点、出发、路上、明天……
直到半年后,一天中午一位一身黑衣服的男子来到这里。凡卡好奇地躲到过道,偷听男子与老板的谈话。男子原来竟是日发略维夫老爷家的男仆,“难道是爷爷要来接我回村子去了?”凡卡咪眼看看铁窗外的天空,太阳射出万道金光,将温暖洒向人间。凡卡胡思乱想了一通,忽然听见男仆说了一句:“康司坦丁,玛卡里奇昨天黄昏猝死,现已下葬,凡卡·茹科夫就麻烦您收留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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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卡还没听完,便已一头晕倒在地上。恍惚间,他看见无数乌云包围住太阳,将太阳撕裂开来,他只觉得从骨子里冷到身上,他头一歪,瘫在地上,呆了一会儿,又哭了,喃喃地念着:“爷爷,太阳碎了,梦也碎了,全都碎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梦碎了,都碎了,只留下一滩泪,仿佛是从天堂和地狱同时发出的叹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