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香-文苑
夏日的上午,走在小城,会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很是好闻,曾以为这种香是某种花的香,后来才发现,它是草木的香。
这种香,比花香的范围更大,充斥在天地间,无论你走到哪里,身边似乎都有这种香,在这种香中游走,心情不由得舒畅。
在这样的香气中,蜀葵开得正明媚。
一片,一片,白色的,淡粉的,紫红的蜀葵,开在公园里,开在广场上,开在路边,在明亮的阳光下,根根指向天空,一种昂扬向上的姿态。看到这些花,觉得格外亲切,就像看到旧时姐妹。
蜀葵是小时候常见的花,那时,见到的大多是紫红色的蜀葵,它们站在乡里人家门前,一身喜气,就像穿着红衣的活泼开朗的野丫頭。可是,如今,当它们以白色、淡粉的颜色出现,站在城市的一角,站在清晨的风里,亭亭玉立,看起来竟有些轻灵雅致的感觉,仿佛那些野丫头长大了,女大十八变,修炼成了端庄优雅的大姑娘,令你不禁对它们刮目相看。
紫薇和木槿也正开着。
明晃晃的大太阳天,从一株紫薇前经过,禁不住会放慢脚步,想多看它们一眼。红的紫薇,白的紫薇,花朵一簇簇,挨挨挤挤,细密繁盛,开得真是热闹。
大诗人白居易是个爱花人,喜欢他写的那首紫薇诗:“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身穿官服,正襟危坐的紫薇郎,黄昏时分正在值守,有些孤独,有些困倦,寂寞中,他瞥见了门前的那一树紫薇,那团明丽拂去了他的困倦,将他的心照亮,于是诗意袭上了他的心头,写下了那几句紫薇诗。
紫薇开得活泼泼,与紫薇不同,木槿则显得端庄典雅了许多,是既灿烂又宁静。
一树木槿,淡淡的紫,开在路边,那么寂静,那么美好,停下脚步,站在花前静静欣赏。木槿花形端庄,就像江南小巷里,走出来的一位穿淡紫色裙子的女子,端庄典雅。
因为朝开夕落,每一朵开着的花都捧着一颗初心,开得那么纯净新鲜灿烂,真是美得令人伤心。站在那树木槿前,想起王维诗《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寂寞开放,寂寞凋落,不过,那又有什么呢?自己的美好,自己知道就好,不在乎别人看不看得见。只要开过、美过就好,不在乎时间的长短。那仿佛是木槿对我说的话。
我和他站在桥上看花,看的是百日菊。河滩上种着各种颜色的百日菊,绵延数百米,很盛大的场面。
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我问他。
步步登高啊,他回。我笑,不认识几种花的人,竟然也能叫出这种花的名字,步步登高是百日菊的另一个名字。我说,我们叫它“竹节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叫。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仿佛在对着暗号。是的,我们那个年代的人,谁家门前没有几株百日菊呢。
看着那些花,很容易让我想起童年的夏天,那些个与百日菊亲密厮守的日子。那些日子,想起来已很遥远,但仿佛又还在昨天。我们这个时代现在好像集体怀旧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河边、路边、公园里,有了一片一片的百日菊。
“满地槐花满树蝉”,夏天的末尾,国槐开了。国槐静静地开,鹅黄色的花,累累在枝头,含蓄淡雅。
国槐是古老的树,伴着我们走过了几千年,一直走到了今天。“槐”字读起来,有一种安稳的感觉,就像一位稳重负责的中年男子,给你的那种感觉。看着国槐花开,你觉得日子寂静稳妥。
国槐边开,边落,点点槐花雨,落在行人的肩,落在行人的脚边,一地细细碎碎的花瓣,在你的脚下,铺成了一条鹅黄色的路,给城市的夏日,增添了一份诗意。
在这样的路上走,空气中飘着若有似无的槐花香,看着一朵一朵槐花飘落,你的心,会很静很静,仿佛一些心事,也从你的心头滑落,心变得轻盈、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