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留白-生活
鸟的鸣唱,清澈,婉转,仿佛在崇山呼唤春风,催醒层层的绿意。那崇山山野生发的草绿鹅黄,一如微澜泛波,连绵而舒展。树,是鸟的知音。鸟懂得树的性情,树更了解鸟的脾气。而树与鸟,时时都在呈现崇山的幽静与安然。
树的邻居,还是树。标志性的有:香樟、香榧、枫香、红豆杉、松树、栗树、梭柁树、枫杨、白果(银杏树),年龄都在数百年到千年之间。无论走到哪,我对上了年纪的树都心存敬畏,它们应是山村最初,抑或最后的神灵。麻雀、山椒、画眉、啄花,还有灰喜鹊,它们都欢喜在树上串门,留下了飞行的弧线,起落之间,让崇山的村庄有了灵性的话题。春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熙熙的。我站在古树下看到鸟,觉得与自然和神灵又近了一步。
山,是草木的家。春天的山野,除了葱郁的树,还有艾蒿、苜蓿、野菊花、益母草、车前子都长得葳蕤茂密。长相像蕨类的“飞蛾草”(碎骨补),都寄生到又粗又高的古树上了。而树下、草地上呢,覆盆子与野草莓不仅是视角上的点缀,还能够给我的味蕾带来享受,卵圆形,鲜红,微酸,生津而开味。与覆盆子与野草莓相比,草木、山花的气味,不仅清新,还有一丝丝的甜。一路上,即便走过横峰的岑山、五里铺、枫林、考坑、壶口岭、平港、刘家坞,我的认识还是零碎的,有的也只存储着一个点上的想象。譬如:新篁的山田,崇山的古桥和“白果园”,以及茶亭寺废墟。甚至,我还想沿着葛溪的村庄,将纺纱、剪纸、编竹篓、磨豆腐的老人,以及打粿麻子(麻糍)的年轻人串联起来,作一些村庄生活细节的追寻与记述,好让更多的人感知村庄的古朴与生动。然而,这些山村都是适合慢走细品的,可惜行程太紧了,如果时间允许,我真有在山里居住几天的冲动。
如果说,上山砍柴,山中耕作,下溪捕鱼,是我们最初理想家园的生活,而鸡犬相闻,还有养几桶蜜蜂,种一畦畦蔬菜,更加有了生活的情趣与味道。到乌石头村,炊烟正起,淡淡的,从农家木屋厨房的瓦顶上缭绕。烟囱,好比农家生活的又一鼻孔,敏感,通畅,飘出的每一缕炊烟都是生活的质感与气息。在炊烟里,我似乎能够听到灶膛哔噼的炝火声,以及闻到山茶油醇厚的香味。而光线刚好透过瓦顶,袅袅炊烟是青色的,木屋与厨房披上了一层橘黄,尤其与院后的竹子组合一起,层次感特别强。玉米、腊肉挂在屋檐下,以及大门上未曾褪色的春联,仿佛在农舍的黑白照片上加了色彩,让生活的纹理进一步凸显。路是山路,坑坑洼洼,土坎石坎也不规整。村庄的原生、古朴,似是与尘世隔绝的。我走进只有十八户人家的乌石头村,有一种穿越感。同行的耿立兄,坐在小竹椅上,侧逆光,背景是枫香与村庄,人、树、村庄融合的影像特别和谐。
乌石头,应是有来由的,我问了几个村民,答案都不一。雨水早我几天来过,草木洗得发亮,山岩还是水滋滋的,瀑布的冲劲很猛。下到山涧,我看到了巨大的山岩,还有宛如晒场的石壁。涧中的每一块石头,与涧水、菖蒲一起,俨如一幅幅山水画。涧水从石上滑过,淙淙之声悦耳。而石壁底的深潭,映着山峰树影。我在水潭边捡了两块类似于三清山米饭石的石头,由于路途遥远,最终还是舍弃了。在我眼里,乌石头村可以称得上横峰山水清音的代表。
傍晚离开乌石头村时,蛙鸣一阵阵的,不知名窸窸的虫豸也在地叫,像是村庄高低声部的合唱。村庄落在暮色里,一如光影的写意,而那天空与瀑布,恰好是村庄的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