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迷失自己,这才是方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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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迷失自己,这才是方向-成长

编者按:青春是葳蕤绚烂的夏花,青春是悠扬动人的欢歌。尽管时光荏苒,青春易逝,但每个人都有过不一样的流金岁月。近期,我们约请了一些知名学者、媒体人、专栏作家,撰文回忆自己的中学时代,和广大读者朋友们一道分享他们的青春之歌。我们从2023年第14期开始,连续刊发,敬请大家关注。
  
  苏笑嫣,蒙古族,1992年生,曾入选“2010年中国‘90后’十佳少女作家”,现就读于北京工商大学。
  
  长期以来,我似乎一直是一个喜欢独处的女孩子,生性自由散漫,只专注于自己的角落,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表现得十分冷漠,这并不合适,因为人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这样的处世方式很轻易地被称为“逃避”。现在的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在这个规矩的环境里有着正常的作息时间表,参加必要的活动,该笑的时候会放声地笑,放假的时候就和朋友一起计划着去哪里游玩,然后在镜头里留下大大的笑脸。然而真正静下来的时候,我却悲哀地发现,我真的丢失了自己。这样的我很健康,却不是真正的我。现在想来,上高三时是我最痛苦的时候,却也是与自己贴得最近、与生活贴得最近的时候。
  
  我在整个中学时期,似乎都是过着一种相对来说离群索居的生活。我的活动范围很小,除了学校和家里,就是家附近的超市、花店、音像店、西点房和几个小饭馆。上课时专心听课或者看课外书,下课时也是安静地坐着,哪怕只是发呆。放学的时候,和几个固定的朋友一起在操场上散步,直到夕阳下山后各自回家。周末和假期时最为畅快,日夜颠倒,昼伏夜出,晚上便是看书、看电影或盯着发光的电脑屏幕。肚子饿了,身边有囤积好的零食,偶尔忘了买,就披上外套,跑去24小时营业的超市买来。穿过马路的时候,喜欢看它的空旷。但那种空旷是满的,像是容纳了许许多多白天存留下的东西,比如飘忽的思绪、女人哀怨的哭泣、无处可置的庞杂烦恼……我一方面对此充满兴趣,一方面急于逃离,生怕情绪一触即发。
  
  这些有灵性的东西来自灵魂深处,不可轻易冒犯。
  
  高三是确确实实的一个人的生活。我回到老家,一个位于东北的小城,一年四季被灌满了风,不分四季狂乱地刮着,未曾有些许温柔。陌生的教材、陌生的生活环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生活,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极其陌生却又极其熟悉的自己。
  
  上学的时候天总是未亮,北方的城市在天空未苏醒时,凉得人内心透彻,让人清醒。家乡人信佛,城中心有佛塔与寺庙,我上学的路上经过时,可以闻到淡淡的檀香味。路边栽种的不知名的植物,如若正值花期,还可以嗅到微弱的花香,倒也使人安静淡然。
  
  像大多数人的高三一样,我过得不愉快,甚至是更加不愉快。为了适应这里更加紧张的环境与迥然不同的教材,我疲于奔命,一天中所有的时间全都用来学习,除了下晚自习后回到家的那一点点时间。在这期间,我给自己一些空间,整理脑海中那些繁杂的思绪,不用面对书本,思考一下自己想要的生活——然而更多的时候,还是在计划着如何学习。即便这样,这难得的一点时间也让我感到些许放松,洗漱时大脑小憩的片刻也很珍贵。
  
  在这样的日子里,其实更容易面对自己、审视自己,虽然会有很多痛苦。这种高压的状态,会让人思索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会让人明确自己的目标、激发自己的潜能。当然,为时一年,这个时间是长了些,能熬过来似乎是一种幸运。在这种对峙中,人得以与自己对话,在对自身不断质疑中肯定自我。
  
  现在最想说的竟是食物。在那段时间里,我第一次与食物如此贴近。
  
  我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当然,仅仅是在放假的时候。
  
  下楼买来蔬菜,用清水洗净,极不熟练地慢慢把它们切成需要的形状,按照上网查到的做法,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做。我按照自己的口味,总是放很少的油,不爱放肉。尽管有时候做得很难吃,但是我每次都吃得很干净。大大的饭桌,一两个菜,一副碗筷,一个人,安静得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咀嚼东西的声音。我吃掉的不仅仅是一顿饭,还是一种生活,一段时光。想着想着,我就慢慢落下泪来。
  
  做饭和吃饭的时候,生活被渐渐放慢下来,自己也因此得到一种放松。与此同时,在发呆或是胡乱思考时,看着那些食物,能得到一种仍处在生活中的踏实与满足。有时切着菜,突然低头看到拖鞋上的兔子,就那样与它对视起来。
  
  有一段时间接连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倒霉事,其中就有自行车被盗,只好借了一辆来骑。谁知骑到桥上的时候,这辆年代久远的自行车竟坏掉了,我不得不顶着风推着它走。头发被吹得不断地打在脸上,我皱着眉,对自己说:“好了,就快好了。”说完,我心里一惊:我又在对自己说话了。我无助的时候,会自己给自己安慰,这让我不由得笑了,带着些悲凉。
  
  那时候,我总是习惯在空闲的时候回忆过去,只有给自己找一些精神支持,才能支撑下去。不能看得太远,往前看得太远,未免会觉得当下过于痛苦;往后看得太远,会觉得没有足够的气力支持自己。也看不到太远,面前的事务过于庞大沉重,阻隔了视线,很多时候觉得跨不过去了,真像是一场困兽之斗。
  
  偶尔,以前的同学会打来电话,往往第一句话都是“怎么样”或是“还好吗”。每次听到这两句话时,我总是心头一酸。那时候接到一个这样的电话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表示有人记得关心你,更表示你与过去有关联。这样,才发觉你没有被搁置起来,还有一根线连着你,而你要努力回去。
  
  我很喜欢路,长长的路,看不到尽头,不知通往何处,但是让人感觉可以一直走下去,可以走向未知,可以离开。有时下了晚自习后,我会一个人走在路上。北方的夜很黑,尤其是在冬天。寒风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迎面扑过来打在脸上,有一种真实感。
  
  我对于路的热爱,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所以我很喜欢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尤其是在晚上,看着校外笔直空旷的马路,很想知道一直走下去会怎么样,会通往哪里。在那样吃力流淌的时间里,我的脚步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过于缓慢。似乎我是自己的观众,也是唯一的观众,所以有些时候,对于自己甚至没有太多的同情,甚至觉得之所以不能承受,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脆弱,于是倒也能狠狠地逼迫自己。在那些日子里我经历了从未有过的痛苦,虽然它们让我有所获益,但无论怎样我也不愿重来。
  
  现在回想那些细节、那些人、那些事,都像电影胶片被无声地拉过,剩下的只是一张张黑白暗淡的影子。记忆总是这样,其中的一部分会悄悄出走,不甘被碾平、制成标本,不知何时才会明白自己该如何安身,然后悄悄返回。它已经破碎,但是当它回归之时,便又真正恢复了色彩。
  
  如今,那段被时光浸渍的胶片记录中,最为现实与真切的,却是胃病。因为胃病,我总是会感到胸闷,食管中像有一个空腔里被装满了风。有时,我会觉得风里装满了那些回忆的胶片,那些影子轻盈透明,来回游走,令我难受,却让我感到一种真实。那些于我而言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现在在大学,我的生活安定、平静、恬淡。我在网上找回了很多人,找回了那些共同度过那段岁月的同学。有人问我:“以前的生活对现在有什么影响?”我只是回答:“胃病。”看似最为肤浅的答案,然而我自己知道,这里面实则承载了很多。
  
  而现在,我只是希望自己仍然能看到长长的路,一路走下去,不要失去方向。不要迷失自己,这才是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