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成长视窗
老奶奶90多岁了,仍五官清秀,耳不聋眼不花,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让偶尔路过这个小山庄的电视台记者起了采访她的念头。
小时的她爱跑爱跳,是个野丫头,到6岁时被父母缠了小脚。
16岁,父母做主,将她许配到邻村。丈夫短命,在她18岁那年撒手而去。
兵荒马乱,家人离散,万般无奈中,她投靠了出嫁的姐姐,在姐姐家当个帮佣。
姐姐嫁的是大户人家,姐夫是黄埔军校的学员。因为姐夫是家中独子,他母亲对媳妇连生3个女儿不满,就做主将她收为儿子的二房——姐夫娶了小姨子。
她的肚子倒是争气,果然为大户人家添了孙子,只可惜她分娩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男人。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她的男人已经成了专政对象,她们姐妹俩栖身的那座深宅大院也被农会分掉了。
新社会要破旧习俗,她们姐妹同属一个男人,那怎么成?由妇女干部做主,让她姐姐和男人办了离婚,带着3个女儿嫁给一个老雇农,让她守着年迈的婆婆、幼小的儿子,和一个永不回家的男人。
合作化,公社化,政治运动,分地到户⋯⋯漫长的日子,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人们看见的是,她家的一老一小,永远都是收拾得干净体面的,她自己,则永远都是漂亮端庄的。也就是说,在那些物质匮乏、无生活质量可言的岁月,她仍有本事将日子打理得相对精致。
她的诀窍在于一手好的针线活,起早摸黑,飞针走线,描龙绣凤,村里姑娘的嫁衣都归她包揽。最可说明问题的例子是,他们家盖房子,除了买料,工钱全部是她帮人家做手工活,一针一线地还清的。
她的诀窍在于她的处世态度,无论命运沉浮,始终不叹不怨不卑不亢,一天一天塌实地过。她向来善良,村里人念她不懂政治,运动中也不怎么难为她,几十年后她终于等回了白发苍苍的老伴,晚年过得还算不错。
父母做主将她嫁人,婆婆做主让她为妾,妇女主任做主将她留在这桩阴错阳差的婚姻里——她的一生,从来都是被别人所左右,难得的是,她依然能够打起精神,左右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