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木的十七岁-生活锦囊
二木是我一个兄弟。二木是他的外号,据说是他小时候奇笨无比,土话说就是“木”,在家排行老二,因而得之。可大家都不相信他编的这个理由,因为他聪明无比,据说还曾解出了费尔马猜想,寄给了《故事大王》。二木吹牛很厉害,但他总会很谦逊地叹着:“不行啊,我还是骗不了自己。”
每次我请他吃饭,他总会搂着我肩膀说:“啥时可别让我有了钱,等我有钱了,你不是喜欢吃炒面嘛,我给你来个大碗的,走时甩他张10块的,还得明说,毛票就不用找了!”然后嘿嘿笑两声,满面红光,“那时,什么金喜善啦、滨崎步啦。统统靠边稍息,咱再有钱也不能卖国啊!我还就要咱班团支书了,你还甭劝我,咱就这德行,一辈子爱才不爱貌,奔的就是个精神享受!你要是非把咱班班花发给我、我非把她拉到闹市口,大包小包给她挂一膀子,我戴副墨镜前面昂首阔步走,她要是敢追上来,挎着我胳膊就是一副小鸟依人相-我非大耳光子掴她脸上!”这时如果恰巧有一如花似玉飘然而过,他会在一瞬间调整好面部表情,一手插在兜里,一手冲天大挥:“强调多少遍了。以后关于中东问题我拒不回答!”
尽管二木是如此的油嘴滑舌,可他年年都是我们班的三好生,大概是大家伙儿都感到这小子前途无量,现在投他一票没准将来用得着。然而二木却在高:时退了学,用他啤酒肚老爸当时的话说是:“这小子欠练,我在家拾掇一年,保准是个好苗子。”可按二木当时的话说却是:“学校生活太缺少灵气,我要去闯荡一番。”并且在临行时豪气万丈地对我说:“以后咱们再见面恐怕要预约了。”
可就在三个月后,我却在一个老人聚集的树阴下(而不是我一直想的人民大会堂、中南海什么的)碰见了他,当时他正一手抠着脚丫,一手高扬:“我当年左青龙,右白虎,踏雪无痕,飞镖连珠。南门外,一人独斗四条大汉,硬是挺了一个多时辰,立地不倒……”我一看这小子居然跑到这儿来妖言惑众了,大喝一声:“小子,你真有这般能耐?他一看是我,喜出望外:“我哪来那能耐啊,四人捆我在电线杆子上轮番抽,我哪倒得下去啊。”后来我们聊了许多学校的事,在我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静听别人讲话一个多小时而没插嘴,而且在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是两眼闪闪,一副痴相,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一拍大腿:“晗哥,你回去告诉兄弟们,我一星期内绝对归队!”
不料他却一直没有回来,而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的话向来就没多少人当真。
直到暑假的某一天,我闲来无事才想起好长时间没听到二木那爽朗的笑声了,这才来到他家的门前,敲响了那又笨又重的大铁门。开门的是二木妈,一见到我眼就红了:“晗啊,是来找二木的吧。”一股不祥的预感使我瞬间打了我一个激灵,“他……死了。”这一下二木妈彻底哭了出来……
二木妈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二木在上高二时被查出得了白血病,在办理退学手续时,他一再要求家里帮他瞒着,他说他有一帮好兄弟,不能让他们因为他的病情分心,所以……有一天回来后,很兴奋。说是遇到了你,而且说想回学校再过几天……唉,书包都收拾好了,可他就偏偏没等到第二天……”
那个暑假后我性格大变,我的母亲也惊喜地发现我开始熬夜,开始用功……
因为我忘不了二木妈颤抖的手递给我的二木早为我准备好的礼物,那是个条幅,上书:无愧十七岁。预祝晗哥高考告捷。落款是二木遗赠。
二木死时,正是十七岁。